开玩笑说,唐诗圈也有一个追星团,王维、孟浩然,贵为唐朝山水田园诗派掌门人,两人互相尊重爱慕;李白、杜甫,整个唐诗(甚至中国诗坛的扛把子),却只是一场单相思;元稹、白居易,为两大渣男落泪的奇女子多不胜数,他们却从未渣过彼此;还有李商隐,白居易*咒发誓要给他当儿子……当然了,人人都爱李太白,被称为谪仙人的男人,说李白是中国诗歌史上最璀璨的巨星,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无争议的命题。
然而,这个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却深爱着孟浩然,不惜为他写诗,向全天下宣告爱意: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孟浩然有什么魔力,能让诗仙李白为之倾倒?
天生的隐者
有人说,孟浩然是一个不甘隐沦,却被迫以隐沦终老的诗人。事实真的如此吗?
不是的。孟浩然是一个天生的隐者,求仕才是被迫为之。
孟浩然很年轻的时候,就在鹿门山过着隐逸的生活,并且写下了许多山水田园诗歌,《登鹿门山》、《夜归鹿门山歌》都是脍炙人口的作品。
鹿门山在哪里?在襄阳。襄阳是什么地方?襄阳是隐者聚集的地方。甚至有一本《襄阳老耆(qí)传》专门记载那些终生隐居的襄阳隐士。
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夜来去。——《夜归鹿门山歌》
庞德公何人?东汉末年最传奇的隐士,他一生隐居,有关他的故事并不多,但都充满了传奇性,我们熟悉的那些汉末三国高人,诸葛亮、庞统、徐庶、司马徽……都跟他亦师亦友,交厚终生。
孟浩然隐居在这里,不仅是他对当年传奇人物的向往,也说明了他本身对隐居的喜爱。因为寄情山水,只有真诚与美好,没有欺诈和虚伪,能获得一种真正的、精神上的愉悦。
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秋登万山寄张五》
这两首都是孟浩然早年的诗歌,很容易看到他内心的闲情逸致,他不希冀世俗的成功,不追求功名利禄,就连给朋友写的诗,讲几句心里话,也是说你什么时候带着酒来看望我,我们一起在“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的美好中,共度重阳节,一醉方休。
隐逸,是孟浩然的天性。
过人的魅力
若非王士源,也许我们今天就读不到孟浩然那些伟大的诗篇了,我们只能从只言片语的历史记载中,知道他与王维齐名,或者从李白的诗歌中,知道他曾经让李白迷恋过,但看不到他的作品,不知道他到底好在哪里。
好在王士源是他的铁杆粉丝,在孟浩然去世后,出于仰慕,他全心搜集孟浩然散落的诗篇,并整理成册,这才有了《孟浩然集》,这才让这个伟大的诗人,没有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在这本诗集的序中,王士源对孟浩然狂吹彩虹屁,外貌是“骨貌淑清,风神散朗”,为人上“行不为饰,动以求真”啦。
就是说,他骨相好,颜值高,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种风骨,散朗是说他不受拘束,潇洒自如,而且光明磊落,一个人的外貌再好,也会随着年龄而衰减,但“潇洒风流、不落尘俗”的气质,你是学不来的。最让人着迷的,是孟浩然的为人,他的言行举止,都丝毫不加装饰,一言一行都透露着真诚二字,不虚伪。
我们说一个诗人的作品,与其性格是密不可分的,孟浩然的性格和为人,也决定了他写的诗赋文章都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为了求仕或蹭热点:文不为仕,伫兴而作。
古代的文人骚客,还喜欢“旅游”,分为宦游和交游,宦游就是因为在外做官而四处奔走,交游则是为了游学,同时在游学的途中交朋友,但孟浩然的交游,从来不是为了利益,也不是为了求官,他纯粹是出于天性,交朋友也是遵循内心,喜欢谁就和谁交朋友,这就导致了他越来越穷:游不为利,期以放性,故常贫。
从一个铁杆粉丝的视角,我们基本了解了孟浩然这个人,风度翩翩,气质不俗,不慕名利,随心所欲,李白之所以喜欢孟浩然,大概也是因为孟浩然拥有这样的魅力吧,从《赠孟浩然》这首诗中,也可以证实。
《赠孟浩然》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起笔就来“吾爱孟夫子”,根本不需要什么风花雪月,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爱你,多么真诚,随之“风流天下闻”就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了。
接着“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红颜指年轻,轩冕就是官人的车帽,年轻的时候,你就抛弃了世俗的功名,直到现在头发都白了,还在山中与青松白云相伴。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古代的酒,分清酒和浊酒,清酒为圣人,浊酒为贤人,这句诗是说,孟浩然每每对月饮酒,直到醉意阑珊。他迷恋山中的明月和盛开的花朵,所以宁愿在山中醉生梦死,也不愿意去侍奉君王。
最后赞美孟浩然高山仰止,像孟浩然这样的人,像一座高山,我李白是一辈子也达不到他的高度了,只能恭恭敬敬地站在山下,仰望他美好的品德: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我们看李白这首诗,和王士源的评价,都可以感受到孟浩然发自内心的隐士情怀,他有自己的浪漫和任性,并不是沽名钓誉、故作清高。孟浩然这种隐士情怀,也伴随了他一生,后半生虽然也苦苦求仕,而且屡次失败,最终在仕与隐的挣扎中黯然去世,但无论是早年的隐居,还是中晚年的求仕,我们在孟浩然的诗中,都可以看到他对山水田园的眷恋。
孟浩然比李白年长,无论在年龄上,还是诗歌创作上,都是李白的前辈,恰好,李白的飘逸绝尘,与孟浩然的潇洒脱俗,有一种完美的契合,所以,李白对孟浩然的爱,是一种仰慕,更是一种得遇知音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