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适一首《重阳》诗,道尽人未得志时
文:枯木
《重阳》
高适
节物惊心两鬓华,东篱空绕未开花。
百年将半仕三已,五亩就荒天一涯。
岂有白衣来剥啄,亦从乌帽自欹斜。
真成独坐空搔首,门柳萧萧噪暮鸦。
高适(~),字达夫,一字仲武(《唐才子传》),渤海蓚人(今河北景县),唐代大臣,与岑参、王昌龄、王之涣合称“边塞四诗人”,诗风雄浑古朴、悲壮奇峭,知名代表作有《燕歌行》、《蓟门行》、《别董大》等。
高适是比较典型的老来运转(也算大器晚成)的幸运儿,也是唐代少有的因诗入仕并成为封疆大吏的诗人。《旧唐书·列传·第六十一·高适传》记载,高适虽出身仕宦,却不事生业,前半生穷困落魄,命运蹉跎,屡试不第,长期寄寓在梁宋(商丘地区)间,甚至到了依靠乞讨度日的境地(“适少濩落,不事生业,家贫,客于梁、宋,以求丐取给”)。
然而高适后半生命运垂青,得遇贵人,从而崭露头角,在安史之乱时迅速崛起。《旧唐书》记载,“适年过五十,始留意诗什,数年之间,体格渐变,以气质自高,每吟一篇,已为好事者称诵。宋州刺史张九皋深奇之,荐举有道科”,看来,高适在五十岁后开始诗词上功夫,从而被开元名相张九龄的弟弟张九皋举荐进入仕途。
进入仕途后,出任汴州封丘尉,不合心意去职,游历边塞时遇上命中贵人,被当时名将河西节度使哥舒翰看中,“表为左骁卫兵曹,充翰府掌书记,从翰入朝,盛称之于上前”,从此开始被皇帝知闻。安史之乱跟随哥舒翰讨贼,拜适左拾遗,转监察御史,仍佐翰守潼关。不料哥舒翰兵败投敌,高适则独自逃归,谒见玄宗,分析潼关败亡的形势利害,建议唐玄宗西幸蜀中,得到唐玄宗嘉许,到成都后被升迁为谏议大夫,赐绯鱼袋(五品以上)。
而在永王李璘起兵的时候,高适审时度势,给唐肃宗李亨分析江东形势,断言永王必败无疑,赢得肃宗信赖。唐肃宗诏拜高适兼御史大夫、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使,率兵平叛,尚未渡江,永王果然兵败,可见高适技高一筹。
未几,蜀中乱,出为蜀州刺史,迁彭州刺史,历任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成为封疆大臣。后调回京城,迁为刑部侍郎,转散骑常侍,加银青光禄大夫,进封渤海县侯,永泰元年(年)正月卒,赠礼部尚书,谥曰“忠”,《旧唐书》评价:“而有唐已来,诗人之达者,唯适而已”。
综观高适一生,固然是心怀天下,胸有大略,晚年通达也算不负才华。然而彼时有才之人何止高适一人?同时期李白、孟浩然、杜甫、岑参、王昌龄、王之涣等哪个不是才华横溢?可是却无法施展抱负,要么白衣终老,要么小官一生,甚至诗仙李白还身陷囹圄,险遭不测。正如宋代宰相吕蒙正《寒窑赋》所言“此乃时也、运也、命也!”。
为何这样说?高适在其后半生发迹之前,也未料到自己能够在晚年得以命运通达,只能寄情诗词,忧愁满腹。本文撷取其《重阳》诗词,就是高适进入仕途后,年近半百,仕宦不顺,因而在重阳佳节之时,孤独寂寥,无人问津,因而有感而作,下面我们就略作赏析。
“节物惊心两鬓华,东篱空绕未开花”。重阳佳节是古代秋天最重要的节日,唐诗人王泠然有“秋贵重阳冬贵腊”诗句,此时节天清气爽,云淡风轻,菊花盛开,红叶满山,人们或举家团圆,祭祀祖先,或招朋呼友,登高望远,或插萸赏菊,把酒言欢,本应该是欣欣向荣之气象。然而在高适的诗词中,却展现了另一种物景,那就是:重阳时节,诗人本来准备赏菊,遗憾的是看到菊花未开,甚是扫兴;再看看自己,两鬓斑白,不由得感叹时光易老,悲怆之情涌上心来。
“百年将半仕三已,五亩就荒天一涯”。“三已”:谓三度或多次罢官,语出《论语·公冶长》:“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一涯”:一方,《文选·古诗<行行重行行>》:“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诗人年近半百,刚入仕宦,却不顺利,几次被贬,因而辞掉封丘尉,还乡开荒就田。
“岂有白衣来剥啄,亦从乌帽自欹斜”。“白衣”:指送酒之人或朋友,典故指重阳节王宏给陶渊明送酒之事,语出南北朝(刘宋)檀道鸾的《续晋阳秋·恭帝》:“王宏为江州刺史,陶潜九月九日无酒,于宅边东篱下菊丛中摘盈把,坐其侧。未几,望见一白衣人至,乃刺史王宏送酒也,即便就酌而后归”。“剥啄”:扣击,敲打,这里指敲门。“亦从”:任从,完全听任,有版本为“一从”,笔者认为不妥。“攲斜(qīxiá)”:歪斜。颔联大意为:看来不会有达官贵族派人来送酒,也无朋友前来,因而无须讲究仪态,任凭乌纱帽随意歪斜。这里表达诗人对官场心灰意冷,听凭官职浮沉。
“真成独坐空搔首,门柳萧萧噪暮鸦”。“真成”:的确,真个。尾联描写诗人寂寥之态,重阳佳节,无人问津,赏菊菊不开,等人无人来,只好独自闷坐,直到日暮,空自挠头,烦闷不堪,门外边西风萧萧,柳树萧条,夕阳西下,乌鸦回巢,聒噪不已,令人心神不宁。
自古以来,秋天诗词多以“悲秋”为主题,重阳诗词又以思亲思乡居多。高适这首《重阳》诗词,同样以悲愁为主,不过,全诗并无一“悲”字或“愁”字。然而,诗人通过写景以及自身状貌,诸如菊花不开,双鬓斑白;歪帽斜戴,搔首挠腮;暮鸦聒噪,无人前来等,无不体现出肃杀寂寥之景,凄凉悲哀之情,身心惨淡之意,令人酸楚。
当此之时,估计就连高适也意料不到,再过不久,自己能够时来运转,飞上青云之巅!因而正如吕蒙正所言:“天不得时,则日月无光;地不得时,则草木不生;水不得时,则波浪不静;人不得时,则命运不通。”也许有一定的道理吧。
/10/12榆木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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