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寻常生活中看出大道理来,于我们这座小城古邑也唯有侯老师这般磊落女子方能有的大智慧。很多时候,人类在生活和生命的过程中,已经有意或无意地偏离了最根本的轨道,比如这与天同等金贵的吃食,比如相怜相惜抱团取暖的爱情和婚姻,好多好多,我们都在努力获得我们原本并不需要的很多东西,忽略了我们为人一世的主旨,搅乱世界疲倦人生的从来都是人类自己。
读这篇文章时,说实话我想不起孔子老子,也想不起苏东坡李笠翁,我想到的是,皇宫里传那道御膳的慈禧老太,小时候乡村中抱着大海碗和街坊邻居一起蹲着吃菜粥或面条的老农,哪一个更快意些?哪一个更能让这“粮”从了的“良”?
通篇读来等同享受了一次雅的道场,信手拈来的一个个典故亲切且睿智地阐明食的原本性情,无异于精神上的饕餮盛宴,一起享用吧。---孙丽敏
食.之性情见道场
每到吃饭,感觉对食物的不挑剔简直就像“圣人”,“圣人为腹不为目”嘛。
道家以老子为尊,老子推崇大道至简,对吃食他言“五味令人口爽”,这个“爽”字却不是人们惯常理解的舒服,愉悦,而是伤害,败坏。老人家的意思是各种酸甜苦辣咸的美味吃得多了,人的味觉就会受到损伤,甚至还会丧失。后来那个发明豆腐的淮南王刘安也曾有:“五味乱口,使口爽伤。”
道家讲养生,怎样避免这口爽之伤呢?大智如老子,便说“圣人为腹不为目”。他不曾料到,两千五百多年后的世上,有“煮妇”竟以此找托辞,不肯于色香味上下功夫。
当我端上粗劣加工了的菜蔬,预备胡乱几口,偏偏又惹得另一至圣不满起来。孔圣在那里喋喋而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并且又接连十个“不食”,弄得人甚是尴尬。虽说孔夫子对吃食的苛责是于祭祀之时,但似我等的不讲究定然也不可列于贤人之列吧。
两者皆先圣,然则,是粗粝为佳?抑或精细为上呢?
实则,儒道不悖。老子的“简”为了戒奢欲,不以色味之贪而害食之根本。孔圣之精细是恪礼守规,以食物之净洁示心之诚敬,恰便是饮食中的尽仁尽礼。且亦谈及食不乱口,“肉虽多,不使胜食气”,便是告诫人---肉虽多,人喜食,也不应进食过量,仍要以饭食为主。
民以食为天,这上升到天的高度的食粮定然先是为了果腹充饥,当生产到了一定阶段,有了一定量的产品后,文明则更向处理产品的方式上发展,因此,烹饪比种植和畜牧越来越有了精神层面的东西,像花慢慢绽开,逐渐的也就有了饮食文化。饮食一旦冠以文化之名,便近切地走进了人世无限的景致中。
文化的精神内涵中一定有温暖和亲切,她的第一创造者必然是平民,在人与物的日日接触里,彼此直见了性情。如这烹调,一株植物,不曾研习它的物理化学成分,以及纤维结构,切、剁、拍、焯、煮、煎、或炸后,它便在色、香、味中成全了生命的最高使命,以抚慰,以欢喜。庖丁目无全牛,游刃有余,解之謋然,因为久了、熟了,摸透了。可若让庖丁登台讲一节生物课,非要结舌不可,哪里叫得上来髌骨、腓骨、尺骨、桡骨呢?儒、道是带着中国土味的本族文明内核,那么中国土味的饮食文化也必然是粗中见细,简粮细作的加工方式。一直觉得那带着“宫廷”带着“盛宴”字眼的是奢侈而不是文化,于此,我就像那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惊心于那“倒用十来只鸡”而配的茄鲞,也很难想象内造瓜仁油松瓤月饼中到底“内造”了多少材料进去,更心疼那十多斤的白菜最后只留的一两菜心,十几斤对比一两,再配上鸡脯肉、干贝、老母鸡、全瘦猪肉、排骨等等等十几种辅料及调料,花四五个小时做出一道名字很亲民的“开水白菜”来,据说是依着当年慈禧的吃法研究出来的,这让那些种白菜的听了情何以堪?简直是暴殄天物。色有了,味有了,却染了富贵的肥腻,到底难入寻常百姓家,反倒不如“舌尖上的中国”中许多小的吃食让人感念物的德性,人的道行,不玩物亦是不玩人。一个镜头中,陕北的婆姨们,因地取材,用最简单的面粉,杂粮,粗食等做原料,配以同样简单的盐、五香面、牛肉、豆沙、枣泥等辅料,最后最后做出闻名的陕北面食——抿节、油旋、刀削面、*馍馍.....吃起来样子也不要正襟危坐的仪式,劳作了一天的汉子们,就高就低的坐着或干脆圪蹴着,满口的也是香、酥、脆。
我理解的饮食文化,追溯过去是那粮食并不丰盛的年代,那些心里爱着的人们愿意家人愿意亲朋吃来更健康更好,于是,便想尽办法把那些简单的食材加以精细的处理,最后各食料都得到相得益彰的饱满,人也像在春阳里,见得潋滟见得周正。
苏东坡最是爱吃的一个,每到一地,除了勤*爱民,便也要在“入口”上细思量,力作之一便是南北皆知的“东坡肉”了。年,苏轼知徐州,秋,*河决口,洪水困城,他以身卒之,与全城吏民一起筑堤抗洪,七十余日后终于战胜洪灾。百姓感念这样一位好官,纷纷杀猪宰羊,担酒携菜送至州府。苏公推辞不掉,便让家人将这些肉加工成熟后回赠百姓。百姓吃后一致称赞“醇香味美,肥而不腻”,并亲切地称之为“回赠肉”。0年,苏公被贬*州,见当地猪多肉贱,便把他那“回赠肉”的做法加了改进,而成为今天所称的“东坡肉”。东坡做馔,不似官家大户诸般拣择,历来是料易得,工易成,总归是亲民的,百姓的。也便只这般可爱的人乐得为猪肉作颂“*州好猪肉,价钱如泥土。贵者不肯食,贫者不解煮。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时它自美。每日早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这真是一个山高水远的人,因人如金玉,其馔食亦是金玉之馔。
把家常的东西,丝毫不浪费地烹调出锦质玉意来才见人世的慈悲与智慧,像那淡滋寡味的豆腐土豆,在袁枚的随园里有十几种做法,每道菜品呈上附一个小令或传说,有风雅的精致也有世俗的谦逊。袁枚视食物为知己,清楚它们的五行属性,菜品搭配皆自心苗所发,亦不忍对食物糟蹋,每见人糟蹋了食物,他即破口大骂。
雪小禅写闲情寄一生的李渔,说“李笠翁也爱吃,他说‘生萝卜丝做小菜,伴之以醋及它物,用之下粥最宜’,又说‘萝卜初见似小人,相处久了知道是君子’”。这简直是对物的真情对生活的深情。
一些食物只有由心到手然后再到口后,才生出一种人与物的道义来,与机器的量产不同,它应该有质的硬度和笑容的亲切,绝不是当今用地沟油炸出来的鸡腿牛排及街头那些希望着尽快牟利的便当,餐店们所可以生产的。
“六谷之饭曰食本义:粮。”,当食物日月天地的辽阔遇见了亘古亘今的心的辽阔,这“粮”便从了“良”,见美,见真,见性情。
图片来源于网络
编辑:孙丽敏
审核:侯云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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