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初九,是重阳节。“九”在《易经》中为阳数,两个“九”相重,故曰“重阳”。
九九归一,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重阳登高、宴饮祈寿等风俗流传已久。
有意思的是,古代的诗人,写起重阳节,却往往不那么快乐。
像“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孟浩然《过故人庄》)那样恬静的欢乐,在古诗里其实不多见。我们的诗人,似乎更喜欢吟唱哀婉的曲调。
一,跟登高宴饮杠上:越思念越悲伤
最有名的应该是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
遍插茱萸少一人。
——诗人远离家乡,重阳佳节倍感孤单,想象兄弟们登高的场景,心里很不是滋味。
诗人似乎都约好了,在这一天纷纷唱起别离歌,不是眺望家乡,便是歧路话别:
九月九日望乡台,
他席他乡送客杯。(王勃《蜀中九日》)
九月九日眺山川,
归心归望积风烟。(卢照邻《九月九日登玄武山》)
杜甫则说:
重阳独酌杯中酒,
抱病起登江上台。(《九日五首·其一》)
——独斟独饮,抱病登台,杜甫的重阳节更加凄寒、沉重。
这还嫌不够惨,他又说:
明年此会知谁健?
醉把茱萸仔细看。(《九日蓝田崔氏庄》)
——对酒当歌,诗人还是不肯开心,他想,谁知道明年我们还在不在呢?
也许悲伤的调子听得太久,杜牧有些不堪承受,他说:
但将酩酊酬佳节,
不用登临恨落晖。(《九日齐山登高》)
——登高不如喝酒,怅恨不如喝酒。
这话说得爽利,听着却让人总觉得轻松不起来,尽是强颜欢笑的味道。
这些都是跟登高宴饮杠上的。
二,不放过节令变化:天凉好个秋
还有些诗人,对节令格外敏感。
李清照则轻轻掬起自己细腻的感伤:
佳节又重阳,
玉枕纱厨,
半夜凉初透。(《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节日的半夜,默默咀嚼浸透肌肤的一个人的凉意。
和她同样敏感于凉意的,还有晏殊:
重阳过后,
西风渐紧,
庭树叶纷纷。(《少年游·重阳过后》)
不是诗人偏要多愁善感。
古人称重阳节又为“辞青”——与阳春三月“踏青”相对,这个说法里岂不本来就沁润着淡淡的忧伤。
三,最是那一盏菊花:从哀愁到壮丽
这忧伤愈来愈浓。连打不垮的苏轼也说:
万事到头都是梦,
休休。明日*花蝶也愁。(《南乡子·重九涵辉楼呈徐君猷》)
——过了今天,那怒放的菊花也没看头了。
余音袅袅未绝,元代张可久亦加入合唱:
人老去西风白发,蝶愁来明日*花。(《蟾宫曲·九日》)
说到菊花,毛主席的《采桑子·重阳》则一洗古人旧调,独开绚烂壮美之诗境:
人生易老天难老,
岁岁重阳。
今又重阳,
战地*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风劲,
不似春光。
胜似春光,
寥廓江天万里霜。
这“*花”既不是隐士的珍爱,也不是悲客的寄托,而是怒放在战场之上,经过炮火的洗礼,愈发生机蓬勃、傲对秋霜的的野菊花。
满山遍野,平凡质朴却充满力量与豪情,它是革命精神的象征。
这是全新的美,全新的诗。
重阳诗境,到此一笔刷新,为传统诗学的审美品格,打开一片新天地。